Satisfied/未满 10

#:小张暂时下场,换老张

#:有一个大情节所以有点儿长

#:一首歌

#:本章送给这位小同志 @693924 



尹梅接到袁总司机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。她前一天淋了雨,忙了一天,又没有来得及买备用药,回家之后就着剩下的三片melatonin,本想蒙头先睡一觉,结果计划还是崩盘于一个电话。

身体状况堪忧,开不了夜车,她只能拖着支离破碎的病躯全凭最后一口仙气吊着,打了车匆匆赶到花漾。

远远在走廊的位置上,她便看到站在站在门口的司机,她向他点头示意,两个人一起走进包厢。

气氛不甚凝重,袁睦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主位了,红彤彤的一脸酒气,包厢里一共四五个男客人,尹梅一眼就望到了坐在紧靠里面沙发角落的张一蔚。

东区的项目已经落成,斐光和他有合作,这个尹梅是知道的,按道理说今晚全场他才该是主客人,然而张一蔚尹梅算是了解,他和袁睦性格完全相反,一般情况鲜少将自己的底牌张扬无忌地摊开来,最爱躲在暗处观察局势,然后后发制人。

一点都没变。

张一蔚一直低着头,手里拿着手机,仿佛和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着什么,不时还看得到笑意。

走进这里的男人,吃素就是装相,这个尹梅也是懂得。

她叫了一声袁总,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靠门口的沙发上。


袁睦搂着一个小姑娘,嘴里好像还在嘟嘟囔囔着什么,一抬眼看到尹梅,声调便高了几分。

“你来干什么?谁叫你来的?啊?”他话锋一转,又朝着坐在他身边的客户经理嚷嚷,“我袁某人做事什么样,你心里清楚,我在你这里花了多少钱了?啊?你们就这样对我?做声音的规矩不懂么?”

他怀里的小姑娘也盯着手机一脸冷漠,然而还是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。

包厢里的人表情都有些尴尬。

尹梅也没答他的话,她不是第一次大半夜赶过来帮袁睦善后,他在酒桌上什么德行尹梅司空见惯,她轻轻招招手,叫了服务生拿了总单过来。

客户经理余光看到她的动作,朝袁睦赔笑敬酒,然后向尹梅走过去。

他搬了软凳坐在尹梅身边对她耳语。

“今天罗颜过生日,送了三场13万的,捧她做了这个月的花王,光花单就打了30多万,加上酒水,能免的我也都尽量免掉了,总单这个真的不能再下了。”

他面露难色,赔着笑脸向尹梅递了一根烟,尹梅没有抬眼睛,摆摆手推掉了。

“你跟她说什么呢?”袁睦朝客户经理吼着,“她懂什么啊?她就是我养的一条狗!这里,在座的各位,除了我们张总,谁不是我养出来的,你们这群废物!怎么?吃我的喝我的,拿着我的薪水,现在装死想要看我的笑话么?该死!”


包厢里的所有人的表情更尴尬了。


小姑娘细声细语地在袁睦的怀里拍了拍他,“老袁,你骂谁是狗嘛……”

“宝贝儿,我当然不是说你。”袁睦轻轻地安抚她,“你和这群人怎么一样呢。”

“老袁,今天我过生日嘛,你们的事儿我又不懂,有什么你们白天再好好讲咯,先把单买了,大家都好累的。”她轻轻地推搡着袁睦,扬起下巴指了指包厢中男客身边的其他女孩子。


袁睦恍若未闻,仍然继续着他的演讲。

“40来万,在我眼里算什么?这是一个账单的问题么?我袁某人,无论为人还是做生意,生平就最讨厌被人坑,谁坑我,我就要锱铢必较,和我打过交道的人都见识过,小秦,想必你最清楚。”

一直坐在袁睦身边的秦总怔住,半晌才颤颤巍巍地不住点头。


尹梅明白他今天这场戏是做给谁看的了。

她原本是不明白的,袁睦其人哪哪儿都不好,生活作风个人德行操守样样辣鸡,但是牵扯到生意,张一蔚今天又在场,按道理说他做岁月静好和谐美满的戏都来不及,万万不可能这样胡来。


秦总是斐光最新的原料供应商,报价的时候就比原合作方高了百分之十五,文案做得漂亮,社交网络四通八达又有人背书,结果上个月出了食物中毒的事,若不是最后生死一线的公关,斐光的声誉险些一败涂地,奈何帮秦总所在企业背书的人来头不小,袁睦没办法毁约或者提告,狠狠地憋了一口气,也借着今天宴请新合作伙伴的杀鸡儆猴。


生意场上,他善于先发制人,牢牢控取主动位。

他在表明立场借以压制对手。

所以最后炮灰掉了秦总以及他背后的这些无辜下属。


然而他最重要的观众,从他开始表演到现在,都仿佛局外人一般,热络的在和身边的小姑娘低声耳语。


尹梅看清了事情始末,心里也就有了底。


“袁总,是这样,食物中毒的事其实已经圆满解决了,秦总那边已经严格更新了货源,斐光这个月的营业额还是有所上涨的。”


她是个惯于和人打交道的人,但是,她的弱点在于,她始终没有办法再和人打交道的时候率先想到保全自己。


袁睦重重地把酒杯摔在桌面上。

“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?你要么闭嘴,要么滚出去!”

袁睦气急了,抓起桌面上的香烟过滤嘴一把丢过去。

过滤嘴的边沿锋利,正正摔在尹梅的脸上,她猛地侧过脸去,脸上还是霎时被划出一道血痕。


“我养你什么用?天天就只能帮我端茶倒水,还帮外人说话?你算个什么东西?现在一个应届大学生随便挑出一个,年轻漂亮有资本,你站在人家身边,就得自动自觉地滚蛋!”


尹梅侧着脸,低垂着脑袋,一言不发。她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,她的手攥的紧紧的,指甲仿佛快要嵌进手心里。

痛觉并不能让她此时此刻足以麻木到妄顾她的处境。

还有更多这样艰难的时刻,她还是没有学会麻木,还是会疼。


一直神游二人世界的张一蔚站了起来,他朝在座的小姑娘招了招手,拿出钱夹,掏出一叠,给了她身边的姑娘。

“你拿出去,和她们分一分,剩下的是你的,三点多了,你们也应该没有看戏的心情,下班吧。”

小姑娘雀跃地向他道谢,一溜烟儿的推门出去了。


袁睦怔了一下。


张一蔚没有跟他讲话,而是叫来了服务生拿pos机,拿出自己的卡刷掉了账单。


客户经理最先舒了一口气。


袁睦站了起来。


“张总,您这……”

“没什么,当是送给你家小姑娘的生日礼物。”张一蔚甚至朝他笑。

“而且我也累了。”

袁睦不明所以,剧情的发展显然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。

“张总,我不明白……”

张一蔚还是笑,“生意场,要那么明白做什么?”他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,把钱包放进包里,“而且,我只是不想看我的人被欺负。”

袁睦一脸黑人问号。

张一蔚不理他,转过头对着沙发角落里的尹梅说,“你开车了么?”

尹梅抬起头来,包厢的灯光刺眼,衬的她的脸色憔悴苍白。

“没有,打车过来的。”


张一蔚走过去,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,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。


“这么凉?”

“外面冷。”

“知道冷,还穿这么少。”

“出来的急。”


张一蔚摇摇头,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,仍旧拉着她的手,回头对袁睦说道,“袁总,我们就先走了。”


袁睦此刻的表情异常精彩。


“张……张总……等……等一下……”他磕磕巴巴地想拦。

“还等什么?”张一蔚的嘴角仍然是上扬的,目光中却不再有笑意。

“哦,对了。”他的眼睛瞥到桌子上的酒瓶,于是走过去拿起酒瓶正对着袁睦晃了晃。

“这酒好喝,还挺贵的。”他朝袁睦扬扬眉毛,把剩余的酒一把倒进酒盘,一共18只杯子,全部满到溢。

他举起一只空酒杯。

“怎么样,袁总,这么贵的酒,我敬你,你把它喝干净。”他朝他晃晃空酒杯。

袁睦倒抽了一口气。

“怎么?袁总还犹豫么?”张一蔚连嘴角都不再上扬,整张面孔透着疏离的冷漠。


“袁睦,你今天的事办的不漂亮。”


“张总,您误会了……”他想解释,张一蔚却打断他。


目光沉了一分,直勾勾的盯着他,又晃了晃杯子。


“喝么?”


袁睦攥紧了拳头。

他低着头,咬咬牙,拿起桌子上的冰桶,把整个酒盘里的酒一把扫进去,一只手拿起桶,一饮而尽。


酒渍顺着他的下巴不时洒在衬衫上,这酒又凉又烈,袁睦喝的慢,只觉得整个太阳穴几近爆炸。


“这酒很贵,你最好小心,不要洒这么多,还有,很晚了,我赶时间。”

张一蔚面无表情。


袁睦终于把酒喝光,他朝张一蔚挥了挥空冰桶,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巴,伸出一只手。

“张总,我是真心的,希望我们……合作愉快。”

张一蔚只是盯着他,却并没有伸出手去。


袁睦撑不住,猛地一个趔趄,踉跄地奔向洗手间,很快传来了一阵阵暴风呕吐声。


可是在座的所有人,没有一个敢去递纸巾。


张一蔚冷笑的回过身,拉着尹梅,头也不回的走出包厢。



刚走出花漾的大门,迎面就是一阵呼啸而来的冷风,尹梅一下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
张一蔚皱起眉头,把她身上的外套披了披紧。

“感冒了?”

“昨天可能着凉了,不是大事。”她垂着眼眸,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,连嘴唇都是煞白的。

“吃药了么?”

“想明天有空去买来着,这几天……比较忙。”

张一蔚重重的叹气,拉着她又往前走了不远,在街道对面看到一家24h的药店,他转身把尹梅身上的衣服扣子扣住,低着头对她说,你就站在这儿,等我一下。

他小跑的过到马路对面去。

一会儿工夫,等他回来,发现尹梅正缩成一团,蹲在路边的屋檐下,望着路面发呆。

他远远地望着她,忽而笑了起来。

真听话。

这样的她,他很熟悉。


大学的时候张一蔚第一次在外面承包车队,没日没夜的忙,尹梅没课的时候晚上经常去给他送饭。经常是这样,大冬天怀里抱着不算保温的饭盒,小小一只蜷缩成一团,饭盒塞在衣服里保温,整个人就蹲在过检处的墙边等他。

有时候张一蔚忙,她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,等张一蔚匆匆赶过去,捞起她来,整个人已经被变成了一个凉飕飕的冰坨子,只剩下怀里的饭盒尚且温暖。常常是仰着冻得通红的脸,眼睛亮闪闪的,一边发抖一边声音里却满满的都是满足和快乐。她会笑着钻进他的怀里,冰天雪地之下是两颗小小的,沸反盈天的心脏。


张一蔚的眼睛里有苦涩。

他走上前去,站在她面前,拍了拍她的头。

“想什么呢?”

尹梅抬头,也站起什么,望着他,忽然之间也笑了起来。


她也记得。


街边店铺窗玻璃上的水滴慌不择路的划出一道道沟壑,空气里蔓延着零星的哀调。


张一蔚把手中从便利店买的热饮递过去,一边拆药一边和她说,“这个现在就吃,盒子上面写清楚了用量,明天不行还是要去医院。”

尹梅在他面前吃完了药,又朝他生涩地道谢。

张一蔚开口要送她回家。

尹梅想了想,还是拒绝了他,说没多远的路,她打车就行。

张一蔚只能叹气。

“看在我今天表现的还不错的份上,上次的事,给我个解释的机会,行么?”

他目光恳切。

尹梅仍旧垂着眼帘,闭口不言。

“路不远,我们走回去,这样,路能长一点,让我送你回家吧。”他斟酌着每个字说的慎重,见尹梅仍旧没有答话,便自顾自地牵起她的手,将她往前拖去。

尹梅挣脱了两下,没成功,最终还是放弃了。


已经是冬末初春了,然而凌晨的街景却仍然萧索寥落。

“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么?跟在那种王八蛋身边?”

尹梅紧紧咬着下嘴唇,低着头一言不发。

张一蔚仍是叹气。

“你想做的事,我尊重你,我只希望你过得好,无论……无论有没有在我身边。”

他紧接着说,“上次你看到的短信,还有照片上的那个孩子,是我故友的女儿。”

“故友?”

“嗯。记得我和你说过我14年底那场大灾难么?后来在别的地方入账,才得以渡过难关。帮我的就是我那位贵人。”


尹梅不再说话,只是安静地听他说着。


“因为一些原因,他……过世了,这些年,一直是我在照顾他的太太和女儿,小孩子很可爱,从她有记忆以来,我就在她身边,所以,她叫我爸爸。”

“我不会隐瞒你任何事,只有这件,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。”

“虽然……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太晚。”


他慢慢地握紧了她的手,摸索到她小指上的戒指。

他抬起她的手看了又看,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
“真好啊……”他笑起来,“你还戴着这个。”

“就是……习惯了。”

张一蔚把戒指从她手上取下来,就着路灯看了又看。

“上面的字,已经磨得看不清楚了。”


戒指是张一蔚大学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送她的,上面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。


物教人情长。


记忆停留在年少的这头,而现实让彼此的之间微弱的牵连都消逝在时光的那头。她一直戴着那只戒指,已经磨得光泽圆润,不同的是,她把它套在了小指上。

没有铺陈,没有交代,没有嘱托,已再无踪迹可循。


物是人非。


“已经太旧了。”

“老物件,讲什么新旧。”尹梅佯做不经意地答道。

“太旧的东西,还是丢掉吧。”他话锋一转,忽然之前猛地把戒指丢了出去。

“你干什么呀!”尹梅的声音顿时高了几分,一把推开他,有些慌张地就要冲去马路对面,连正驶过来的车都未测觉察。

张一蔚一把将她拉了回来,抱进了怀里。

“你快放开我!”她推搡着挣扎。

“这么重要么?”他哑着嗓子问她。

“你懂什么!”她竭力压抑着声音里猝不及防的慌乱。

“好好,我不懂。”他放开她,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,放在她面前,目光得捉摸不定。

尹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用力推了他一把。

“你有病!”

张一蔚却正经的再无笑意。


这枚命途多舛的戒指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丢掉了。

大学的时候,他们最激烈的争吵,尹梅一时赌气,把那枚戒指从教室的窗户丢了下去。然而很快,她就后悔成了热锅上的蚂蚁,下了晚自习,着急忙慌的跑去教学楼下的草丛里找,寻而未得,正原地急的快要哭了出来,远远地就看到张一蔚走过来,手里拿着戒指向她笑着挥手,手上还有被荆棘割破的伤痕。

回想起来,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岁月,一个拥抱都能让所有的委屈落幕,彼此都那样确信,自己那点微薄的力量能够在后来所有的未知里,和强大的宿命抗争。


时光未能垂青离人。


这条路果真不算长,转过街角,就看到了尹梅社区大门口醒目的路灯。

“尹梅……”他停顿一下,仿佛在揣度着什么,“那个男孩儿,对你好么?”

尹梅一直望着路面,半晌,轻轻地吐出一个单字。

“好。”

张一蔚愣了一下,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苦笑。

“我以为,你会和我解释。”

“就算我解释,你也不会相信,而且,对不在场的人……不公平。”她坦荡的望着他的眼睛,声音里藏住了所有的情绪。

“你说的……我都信。”他的目光低落下来,“不过……都不重要了。”

张一蔚的声音终于还是哽住,沙哑低落。他知道尹梅是什么样的性格,从做决定的当年她就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,何言回头。

即使他一早就知道,他还是孤注一掷地回来了。


“尹梅,我爱了你这么多年,现在,如果你不想再和我走下去,我不怪你,只不过……”他攥着她的手,此刻已经温出了细密的汗。


“我舍不得。”


你这一生要学会三件事。

学会爱。

学会攥紧它。

学会放手。


这不是张一蔚。

她认识的张一蔚,那样潇洒开阔,他不会被任何人和事牵绊,不会妥协,不会退让,更加不会用这样卑微的姿态,凝住了霎红的眼眶,说出一句舍不得。


他始终将她视如珍宝,然后孤独又坚韧地度过没有她的漫长路途。

有太多,在一步一步之间失去了踪迹。

有太多,连珍惜都来不及,就已经回不去了。

人就只有这一生啊,大梦升降,却只用了一个抉择的档口,就回不去了。

岁月漫长到,当说出“一辈子”这样的情话是,我们都以为它绵长的可以生生世世,岁月却又短暂到,转过一个路口,就仓皇的只剩下挥别的单字。


“好了,你到家了,回去吧。”张一蔚握着她的肩膀,将她往后推了一步。

“我还会在H市待上一段日子,无论你愿不愿意,也许我们还会共事,很晚了,快回家吧。”

尹梅回头,还想说些什么,张一蔚却朝她摆摆手。

“好了,走吧,快走吧,再见。”


你快走吧,在你对我只剩下同情和怜悯之前,在你看出我的悲伤和可怜之前,在你戳破我最后维系自尊的把戏之前,快走吧。


那些悻悻离场的人之中,终于还是刻下了他的名字。


即使不甘是两个人的,岁月却从未肯停下脚步。

流离或相守,占有或珍惜,遗忘或无关。

转身已经模糊成了冬夜一幕无垠的白雾。


在时间停止以前。

曾和你在一起。



TBC




#:你这一生要学会三件事 句出 Mary Oliver<In Blackwater woods>

#:想表达一个东西,就是有些事老张能做到但是小张做不到,不知道有没有被get到。

#:我是真的很喜欢适龄男女啦,所以属于私设,但是写得少,笔力不算够。


祝阅读愉快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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